“寧老師, 到你了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聽到聲音，寧讚直接站了起來, 往試鏡室走去。

中間跟前面面試的演員擦肩而過，對方徑直離開, 而寧讚繼續往前走。

試鏡室是一個普通的房間, 除了白墻之外，就只有攝像機和一張普普通通的桌子, 以及坐在桌子後面的評委。

“寧讚？”其中一位工作人員翻了翻資料, “你是早上才確定過來面試的？”

寧讚尷尬一笑, 知道謝江回覆太晚的事還是被記住了。

尷尬歸尷尬, 就算第一印象不太好, 他也得繼續把這次面試這場戲演下去。

“是的, 老師, 我是寧讚, 今天來面試鄰居這個角色。”

“你知道鄰居這個角色是什麽嗎？”其中一個評委抱著手往後仰，看著寧讚的眼神不太高興, 最重要的是這樣的姿勢顯得他對這場試鏡不是很在意。

所謂的肢體語言，每個人在不同場景下會出現不同的肢體語言，比如說這位說話的評委，他擺出這樣的姿勢其實帶著趕客的意味。

好在除了這位評委之外，其餘兩位評委的臉色看上去好一點, 至少並沒有對寧讚太過排斥。

寧讚也裝作看不出，回答那位看上去臉色不太好看的評論的問題：“來這裏之前，大概了解過鄰居這個角色, 我認為鄰居這個角色算是整部電影的線頭吧。”

那位評委仍然維持著不太好看的姿勢：“那你也應該知道，這個角色其實無關輕重，我聽說你想演比較重要重要的角色？”

“比較重要的角色？”寧讚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，突然又想到不久之前那檔訪談節目，只是心裏還是疑惑，只好用遲疑的語氣反問，“男五男六男七男八？”

這麽說著，寧讚還是不相信評委說的是這個，畢竟這個回答僅僅出現在那檔訪談節目中。

或者是這位評委聽到了什麽謠言？

就在寧讚遲疑的時候，對方卻點了點頭，嚴肅道：“既然你的意見是男五男六男七男八，就該知道這個鄰居只是個路人甲，跟你預想的完全不一樣。”

寧讚被說的一臉懵逼，他是萬萬沒想到評委還會關註訪談節目，而且還用這麽嚴肅的表情說出他在訪談節目的話。

當時的對話語境，誰都能聽出那是玩笑話吧？

這位評委到底是在故意挑刺，還是在故意挑刺？

想著，寧讚還是沒有憤而轉身離開，繼續回答對方的問題，只是在回答的時候稍微加工了一下：“依我的想法，這個鄰居的角色多少也能撈到個男八的地位吧，要是放在片尾曲，按照出場順序排，也許還能排到個男五男六男七什麽的。”

眾所周知，這部電影是從一起盜竊案為引子開始敘述，既然如此，作為報案人，鄰居的戲份一定在前面，運氣好，片尾排到一二三都不一定。

寧讚對此還挺有信心。

來試鏡，寧讚本來沒有太大壓力，所以不管對面評委的態度如何，都不影響他的心情。

最壞最壞，不就是不演這個角色，不要這條人脈麽？

哪怕最最最壞的打算，他不得不離開娛樂圈。

大不了退圈背鍋去，吃穿完全夠用。

寧讚剛一這樣想著，熟悉的系統音突然響起。

【親親，背鍋一時爽，甩鍋跑斷腿，建議您不要沈迷背鍋，適當背鍋即可。】

【鍋啊，你已經好久沒有給我帶來好消息了，說好的鍋呢？一天一個鍋不好嗎？】

【親親……】

【鍋啊，你不要說了，你的意思我都知道，可是你要知道現在流行一句話：背鍋一時爽，一直背鍋一直爽！】

【好的，再見！】

系統說完就跑，寧讚只覺得無奈。

又生氣了，一生氣連“親親”都不說了，跟他兒子一個樣，高興的時候就是“爸爸好”，不高興就變成“爸爸壞”，心情全表現在語言上了。

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。

寧讚跟系統聊完，其實並沒有太多時間，只是對面一直沒有對他的話給出回答，他也只好繼續沈默。

直到那位一直靠著椅背上的評委直起身，盯著寧讚的眼睛：“會笑嗎？”

寧讚茫然，這個問題……

“會。”

“我需要定制一個笑容，如果你能表現出我想要的笑容，今天這一關就算你通過了。”那位評委的神情更加嚴肅。

寧讚懵懂點頭，實在是不太明白一個在整部電影中並不起什麽作用的鄰居，在試鏡的時候為什麽要這麽嚴苛。

評委見寧讚點頭，又恢覆了之前不太禮貌的姿勢：“我想看到一個得意的笑容，得意到讓所有人都覺得平靜，普通的笑容，可是回過頭來再看，又會覺得毛骨悚然。”

寧讚更是聽的一臉懵逼，默默在心裏總結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。

他需要露出一個平靜、普通，卻得意的笑，還要讓人覺得毛骨悚然。

為什麽會覺得毛骨悚然？

寧讚在心裏簡單數了一下可能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幾種可能性，比如說這個人看上去完全沒有威脅性，就像是普通鄰家的孩子，她露出了一個笑容，淡定，平靜，鎮定，可是這人卻是殺害全家，並將她殺掉的人碎屍的兇手。

比如說這個人還是沒有威脅性，甚至這人就是你身邊的人，在你遇到麻煩的時候，還能出手幫忙，你見到他時，你會對他笑，他也會對你笑，普普通通的對視微笑，你覺得這人真是個不錯的好人，直到警車的聲音到了樓下，戴著新款玫瑰金手銬，把人帶走。

不久之後，你在新聞上看到這人是某個特大刑事案件的嫌疑人，這時再回憶之前對方的笑，你會覺得毛骨悚然。

再或者，這人是個熱心腸的好人，遇到不平的事還會打抱不平，比如看到鄰居家失竊，幫忙報了警。

這個時候，旁人看到這個人，會覺得這人真是一個很有仗義之心的好人，可是誰也不知道，這個人竟然是某幾起大型案件的幕後BOSS。

最後這一種可能性，是寧讚直接代入鄰居這個角色進行構建的故事。

回過頭來的毛骨悚然，就意味著一開始所有人看到那個笑容的時候，都不會覺得哪裏不對，甚至還會覺得很溫暖。

直到最後。

寧讚直接在腦海裏想了幾種可能性，最終決定的，是最為尋常，最普通的一種。

唇角勾起，甚至露出唇邊小小的酒窩，酒窩的出現讓這個笑容變得更加可愛，也很容易讓人放下心防，甚至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。

從笑容來看，這是一個明顯能讓人放下警惕的笑容，普通的沒有絲毫漏洞。

唯獨眼神有所變化。

笑容初現時，他的眼神是認真的，顯然他面前正站著一個人在跟他說話。

然而對話結束，對面的人離開，他垂眸再擡眸之間，眼底就露出了一絲變化，這一絲改變持續的時間不長，卻會被有心人記在心裏。

事實上這一絲的變化並不是恐怖，並不讓人毛骨悚然，只是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“這人還挺可愛”的想法，然後記住了這個笑容。

直到最終真相揭開，那一點可愛就會變成冰冷刺骨的冷風，從腳底鉆上來，讓人忍不住打個哆嗦。

評委席上那位一直在刁難的評委，他的姿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從隨意變成了認真，認真盯著寧讚臉上每一秒產生的變化。

哪怕只是一點點細微的變化。

再次閉眼睜眼，寧讚已經變成了真實的自己。

“你是怎麽想的？”說話的還是那位一直刁難的評委，只是這次的態度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。

寧讚也不管對方的態度如何，繼續自己的態度，微笑道：“我只是腦補了一個鄰居是最大BOSS的腦洞，這麽一想，塑造出一個平靜、普通，卻又讓人回憶起了毛骨悚然的笑容並不難。”

說完這句話，他又覺得自己說的有點不對，繼續補充：“其實也是因為老師們對這個笑容本身有定義，所以才能看明白這個笑容，如果是普通人，比如說我出門露出這樣的笑容，人家也只會覺得可愛，而不會覺得毛骨悚然，畢竟我不是那種表裏不一的人，也不會做壞事。”

寧讚的話意思很明白，他的笑容之所以能成功，是因為套入了一個故事中，若是放在日常生活中，那也只是一個尋常普通的笑容。

會讓人毛骨悚然的並不是那個笑容本身，而是笑容背後的那個人，那個做著罪大惡極的事，卻還妄想著跟普通人一樣，過普普通通生活的人。

“可以，你先回去吧，有什麽消息我們會通知你。”說話的依然依然是那位一開始不太客氣的評委。

這話是套話，寧讚想了想，點頭：“好的。”

說完，他轉身打算離開。

只是剛走到門口，就被叫住。

“對了，聽說你還帶著兒子一起過來試鏡？”

寧讚：“……嗯，不過我兒子有專人看著，不會影響到大家。”

“我還是第一次見帶著孩子來試鏡的，不過來都來了，不抱進來讓大家看看嗎？”

寧讚：……嗯？？？

“肯定是你剛才太嚇人，把人嚇到了。”另一位評委突然說話了，微笑著看著寧讚，“你別管他，他就喜歡在試鏡之前擺臭臉，誰來都一樣，不是針對你。”

寧讚默然：……你們是評委哎，嚴肅點好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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